陶傑【妙語】輯錄（X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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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國有美學否？有一點。皆因清末和北洋，外派留學生，在西洋所學之科目繁多，不只理工，文學、美術、音樂時，樣樣皆有，還包括比較冷門的美學（Aesthetics）。

宗白華與朱光潛兩氏，為留洋之美學派兩大師。其實廣義如建築家梁思成、林徽音、詩人徐志摩、李金髮、施蟄存，還有導演馬徐維邦，亦俱美學家。

於是歐洲的地名，就出現以下的音義美譯：翡冷翠、楓丹白露、牛津、劍橋，而不是今日GDP金錢購物時代的佛羅倫斯、方登勃羅、奧克佛爾斯特，以及康姆勃列治。

上海的法租界的梧桐樹、青島德國人的老房子、哈爾濱沙皇時代風格的馬迪爾飯店和東正教堂，還有長春日歐建築的大正遺風。凡此種種，俱是美學，在晚清和民國的交匯處，所以民國美學也自成一個非常豐富的體系。

霧失樓台，月迷津渡，在沒有了書信的二十一世紀，人人都只留下一個空號，像蜜蜂群留下空巢，像瑪雅人去後留下滿山谷的金字塔，如龐貝古城，如吳哥窟。

暮色蒼茫，眼看夜色暗自接管窗台，檢視着故人的言訊圖片，那個帳號會從此沉下去，你再也拽他不住，無意中忘記開着桌子上的那盞燈。

一生很短促，首先要做好一個人，然後要做好一名世界公民。做世界公民，由胡適最先提倡。

許多年前曾與一些人爭論此事，他們以「背脊向天，人所共食」釋之，我說：「奴才向主人下跪叩頭時，其每一隻，俱背脊向天，將牠們剝皮宰食之，我不反對。」眾人無話。

在西方文明某國之首都動物園，巧遇一名舊時香港同學，他與太太同遊，多年不見，他夫婦倆已經是中學註冊教師。走到一個大鳥籠前，該夫婦看見枝木上有禿鷹與貓頭鷹，嘖嘖稱奇，喜謂：「嘩，好靚野味，一定好好味。」余即側目，從頭打量到腳一眼，即報稱有事，抽身離脫。對方還匆匆問可不可以交換電話，我說，不必了，從此再無聯絡。

這是進步與落後的分別，也是文明與野蠻的鴻溝。但是有人不服氣，偏偏要說是文化差異。

人生的奧秘，人性的本質，甚至一些殘酷的真相，都非兒童所能理解，但是童話運用兒童的語言，詩意的想像，夢幻的畫面，啟蒙每一代兒童，在似懂非懂之間，漸漸領會日後的人生，可能面對的各種難題：譬如失戀、窮困、背叛、妒忌等等，傑出的童話作品，在兒童的心靈留下烙印，令人終身難忘，譬如《小美人魚》和《仙履奇緣》，其中對於善惡、美醜，犧牲和回報的判斷，成為日後價值觀的起點。

優秀的童話，是講給所有人聽的故事，童心不泯，也是想像力和創造力的重要來源。

古希臘，善良的定義為知識，不斷求知，亦即不斷求善。

西方文化中的善良，是指Being kind，Being good，此善有原則的堅持，不是指在恐懼中的沉默和退讓。

善良不是愚昧，不是天生的逆來順受，善良是在勇於與邪惡相對的一種抉擇，而此一抉擇，於jdj文化，有道德的彰顯；於古希臘傳統，有理性的堅持。

他們的所謂善良觀，出於無力、無知、無為，可合稱為「三無主義」

如此「藝人」，並無藝術可言，在一個網絡點讚打賞的喧噪市場，取悅億萬低智商的感官消費者。這種所謂綜藝騷，電視台攝影機掃到觀眾席時，看看那些晃動紅綠螢光棒、手持心心紙牌、大呼小叫的所謂粉絲，就知道是何水準。

文明的潮流必然是聯繫和交流，也就是所謂的connect，從歐洲人的大航海時代起就無法逆轉。

間諜是人類在娼妓之後，第二最古老行業。但是要了解這一科，只讀書沒有用，要有非常深廣的社會經驗，而且天生要有非常敏銳的觸覺，也就是天生的才華。

最後的一樣最重要。因為何謂觸覺？很難說得準。過一分即變成懷疑狂，連喝一口水、打一個噴嚏都疑神疑鬼，認定是有人在監控或陷害。可見這門學問，非尋常人可以在門外窺望，更遑論登堂入室進廟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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